这个周末,中文互联网上刮了一阵讨论热,各路大V纷纷下场发言,讨论的焦点不是国际局势,也不是明星八卦,而是女性用品,卫生巾。 笔者在国内的朋友小k,也积极参与了这次网络大讨论,她向我提问: “如果有一样日常必需品,每个月都要购买好几个,如果不用,就没有办法正常生活,而且这样东西,与50%人口的健康息息相关……你觉得这是一件非生活必须用品、甚至是奢侈品吗?” 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肯定不是啊!” “那么为什么,在中国,这样一样关乎到半数人口健康与民生的东西,却要比一本八卦杂志交的增值税还高?”对方问。 “你是说卫生巾税吧?”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澳洲也有卫生巾税吗?”小K问我。 “澳洲的卫生巾税在去年取消了,原本也有10%的GST。”我回答道。 “那还真是,澳洲的月亮比较圆啊!”小K感叹道。 01 澳大利亚人对月经的态度 笔者在国内上初中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么一件事。我拿着一片卫生巾去女厕所,半路,迎面走来了教英语的女老师,我正要跟老师打招呼,老师却忽然抓住我拿着卫生巾的手,塞到了我的校服外套下面。 “怎么那么不注意,让人看见了怎么办?”女老师用关切的语调说。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甚至还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低头对老师说,谢谢老师,我以后会注意的。 在每个中国女孩的成长过程中,都遇到过类似的情景:卫生巾不能直接拿在手上,要用深色的袋子包起来;女生互相借卫生巾的时候要小声询问,甚至要用“那个”来做暗号。

到了澳洲之后,笔者感受到,大多数澳洲人对月经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 我刚来澳洲的时候,住的是一家homestay,这家里有一个14岁的女儿小P。有一次我向小P借卫生巾,她拿给我的却是一根卫生棉条,这让我傻了眼。 “这……我不会用……”我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你没有用过棉条吗?如果你想要经期游泳或者去健身房怎么办呢?”小P问。 “在中国,我们都避免在经期时做运动……而且我不敢用棉条,我怕用错了伤到自己……” “你怎么会这样想?”小P无奈地笑了,“我12岁的时候就会用棉条了,是我妈妈教我用的,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教你用!” 当年的我,一个18岁的女人,居然要被一个14岁的少女科普这些知识,我觉得深深地羞愧。 后来在澳洲呆久了,慢慢地就对讨论这些话题不再躲避害羞。同样是在学校里借卫生巾的场景,我见过一个女生从书包里拿出完整的一盒卫生棉条,像丢棒球一样,直接丢到后排女生手里;女孩子之间可以正大光明地说,“我正在月经期呢”,甚至形容自己流了多少血;在课间闲聊的时候,澳洲女孩会向我安利月经杯,称这是比棉条更方便的东西…… 不仅如此,澳洲的卫生巾还特别便宜。我的一个朋友有一次要回国,问她国内的朋友要不要代购东西,得到的回应居然是让她代购卫生巾!我才知道澳洲的卫生巾相比国内,有多么便宜好用,单价上来说,澳洲超市里最常见的几个牌子每片单价跟在国内屈臣氏里卖的苏菲高洁丝差不多,但是质量更好更安全,而那些价格低一点的,例如几大超市的自有品牌,更是吃土般便宜,1.5澳币可以买到20片。 在卫生福利方面,澳洲也有不少针对月经贫困的福利项目。例如维多利亚省今年颁布的新政策,令所有中学女孩都能在学校里领到免费的卫生用品;更有民间慈善组织“share the dignity“在澳洲各地的福利设施、妇幼医院、学校等地安装了172个能免费发放卫生用品的”粉盒子“。

安装在学校的粉盒子 02 澳大利亚的卫生巾税 然而澳洲的月亮也不是一开始就圆的。 卫生巾税,顾名思义,就是对女性的卫生巾、卫生棉等经期卫生用品增收增值税、消费税等,这样的税统称为卫生巾税。 这种税在世界各国都有出现,2000年,澳洲税法改革将经期用品划分为“非必需用品”,征收10%的GST,但其他的计生用品,例如避孕套、润滑剂、甚至男性雄风药“伟哥”都不需要缴纳10%的增值税。也因此,澳洲的各种平权组织开始了不断地游说。 2015年,澳洲人请愿征集了9万多的签名,准备在议会上推翻把卫生巾划分为非必须用品征税的法律,并且为了呼吁各方的关注和支持,甚至有墨尔本和悉尼的音乐人写了一首说唱歌曲,反对荒谬的卫生巾税。
然而,尽管有各方的支持,该法案仍然无法通过国会。前任澳洲总理、自由党领袖托尼.艾伯特极力反对取消卫生巾税,并称是“政治正确”的行为。
2015年,抗议者装扮成卫生棉条的样子站在国会山外,旁边的卡车上印着嘲讽前总理艾伯特的标语:“艾伯特先生,停止躲着卫生巾税吧!” 直到2019年。随着国际上不断有国家取消卫生巾税的影响,以及女权组织的不懈努力,左右两边的政治家才统一起来,一致反对卫生巾税,令10%的GST终于得以废除。
卫生巾税废除后,国会山前的抗议者们一片喜悦,纷纷将卫生巾盒子丢到空中 “常识胜利了。”财政部部长Josh Frydenberg说,“早就该这样了。” 在澳洲废除卫生巾税后,卫生用品的价格普遍见到了约9.1%的下降。这对于澳洲的女性来讲无疑是大好消息。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对于无数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女性来说,这或许正是最救急最关键的9.1%。 与澳洲相似的是,其他的欧美国家,例如英国,加拿大,苏格兰和爱尔兰等国,都宣布了废除或即将废除卫生巾税,而意大利、德国也宣布将卫生巾的税率调至最低水准。 令人惊讶的是,世界上第一个废除卫生巾税的国家,却是一个第三世界的非洲国家。 2004年,肯尼亚成为了全世界第一个对女性经期用品免税的国家。虽然对卫生巾取消课税,不能一下子就免除月经贫困的现象,但是根据相关公益组织的调查,自从免除卫生巾税以后,肯尼亚的社会对于月经的态度有了大幅度的改变,曾经多数人,特别是男性,对“卫生巾”一词难以启齿,如今已经有不少人能用正确的词汇称呼经期卫生用品了。 其他宣布废除卫生巾税的国家,还有印度、哥伦比亚、马来西亚和卢旺达。 如今,全球范围内的大部分国家,都在讨论废除或减少卫生巾税。 03 中国的月经贫困 相比之下,生活在中国的女性们就没那么幸运了。 就这两天,国内一个网友在逛淘宝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价格低廉、散装、没有标牌“三无卫生巾”竟有许多人购买。 对比市面上大多数的卫生巾品牌,这种散装卫生巾显然要便宜得多。甚至比起某些面向学生的平价品牌,都要更便宜。 但是使用这样价格极低、没有品牌的“三无产品”,有可能会危及到身体健康。因此也有好心人提醒这些买散装卫生巾的女生,在淘宝上发问:“用在私处的东西也敢乱买?”

结果她看到了这样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有难处。” 是啊,谁都知道使用这样的产品会有风险,但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会愿意购买这样的卫生巾呢? “我有难处”这四个字,将无数女性面临的月经贫困现象赤裸裸地揭露在众人面前! 月经贫困,指的是部分女性无法在生理期获得用于经期卫生管理的基本物资。而说到月经贫困的原因,一方面来自于缺乏正确的卫生知识,比如认为月经很羞耻,很肮脏的落后观念;另一方面就来自于经期用品的价格过于昂贵。 平均每个女性每月将近有一周的时间处在月经期,需要耗费掉卫生巾30片左右,如果按照中国目前市面上的均价来说,一个月就要花费30-50元。 别看这30-50元看上去并不多,可能对大多数都市人来讲,就是一杯奶茶钱、咖啡钱。但是别忘了,中国有6亿人口的月收入还不足一千元,平均下来一天30元的生活费,对于处在贫困中的女性来说,她们面临的是卫生巾和食物、房租无法兼得的两难选择。 小编随便浏览了一下今天关于卫生巾的讨论,一下就看到有不少女性在分享自己因为贫穷而买不起卫生巾的经历。

因为贫穷而买不起卫生巾,不仅要在经期因为血污而羞耻,还会因为糟糕的卫生条件而染上疾病……这就是无数中国女性每个月要面临的境遇。 在中国,经期用品和大多数的非必需日用品一样,要缴纳13%的增值税。 因为税法的制定者们大多是男性,他们并不会考虑女性的生活需求,更不会理解因为用不起卫生巾而失去尊严的事实,在男性眼里,卫生巾和一般日用品无异,甚至是多余出来的东西,可以算作“奢侈品”。 这一点在今年年初的抗疫行动中尤为体现。 在一线抗疫行动中,女性医生的比例超过了50%,而在护士中,女性的比例更是高达90%。这些白衣天使为了抗击疫情,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医护的第一线,她们的需求本该被大力支持,但是惊人大跌眼镜的是,她们的生理需求几乎被完全忽略了。 在大多数管理层为男性的情况下,卫生巾、安心裤等等女性医护人员必须的卫生用品,并没有被列入抗疫物资中。 “前线医护人员的卫生巾和考拉裤还够用吗?”这是微博上女性主义者梁钰发的微博,这一问不要紧,她立刻收到了上百条回应,告诉她前线女医护的卫生用品存在严重的缺口。 武汉方舱医院的护士反映,她们的尿不湿只剩下两三片,要省着用,一天下来血和尿都混在一起;因为进过隔离区的衣物不能带出来,有的女医护没有足够的内衣裤,经血不受控制地流,只能穿着带血的隔离服忙里忙外…… 但当梁钰跟院方的男领导确认情况时,对方却说“现在没有这样的需求“,完全漠视女医护的基本需求。 梁钰本想用个人能力,为方舱医院的医护捐一些安心裤,却没想到,类似的求助源源不断地发送到她的微博上,于是她召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志愿者,一起对接,几天内就向湖北的20多家医院捐赠了11万条安心裤。
梁钰发起的为前线女医护捐赠卫生用品的公益行动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梁钰这一问,会有多少女性医护的基本需求就在抗疫行动中被忽略了。月经贫困,对保护我们安全的白衣天使尚且如此,对那些本来就是社会中最受忽视,最没有声音的贫困女性来说,情况该有多糟糕? 不得不承认,在卫生巾税、月经贫困方面,跟国际社会相比,中国还远远地落后。 但笔者相信,这次网上卷起的热点讨论已经为改善这个问题开了一个好头。只要有更多的人关注女性的月经贫困问题,有更多的人愿意帮助、发声,那么终有一天,在这个方面,中国的月亮也能和别的地方一样圆! 甚至更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