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被看见
Amaleed Al-Maliki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
她二十多岁,受过良好教育,有稳定的工作,不停发信息、更新社交媒体,看起来拥有一个充满活力的社交生活。
但她却觉得自己像在海上漂浮一般,被一层层表面化的联系包围,却从未真正被触及。
她坦言:“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真正了解我,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始那种对话。”
她的孤独感,并不是因为“一个人”,而是因为“没有人看到她”。
她不是特例,而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这是一个没人说出口的流行病:澳洲年轻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连接彼此”,但也前所未有地感到孤独、迷茫。
就在上周,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孤独”列为与吸烟和肥胖一样级别的公共健康威胁。
全球每六个人中就有一人深感孤独。
据世界卫生组织估算,“孤独”这种病每小时会导致超过100人死亡,每年接近90万人。
这场危机正逐年加剧。
我们常说“气候变化”是当代的最大危机,但或许,真正的“气候危机”其实是情感层面的。
一场精神上的干旱,一代人在网络中长大,周围尽是信息与噪音,却缺乏真正的亲密与陪伴,他们习惯吸收他人的高光时刻,却无声压抑自己的痛苦。
孤独不会出现在体检报告中,不会被X光照出来,它藏在笑容背后、盘旋在人群中,低语着:“只有你是这样。”
但真相是: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
我们在一张张社交照片中彼此滑过,却在找寻某种连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
澳洲也不例外。
四分之一的澳洲年轻人表示他们正在和孤独感抗争。
他们并不是真的孤单,但却觉得自己是。
邮箱满满,内心空空,在社交平台上浏览着他人的精彩人生,却无法摆脱内心的沉默。
孤独不是一种“情绪”,它是一种“伤口”。
它悄无声息地潜藏在卧室、教室和办公室中。
它隐藏得很好——在笑话里、派对里、朋友圈里,在缺乏言语的空间中慢慢滋长。
你可以说你很有压力,也可以说你精疲力尽。
但你敢说“我孤独”吗?那听起来就像是失败的宣言。
尽管我们拥有史上最多的“连接方式”,但我们却成为了最孤独的一代。
这一代年轻人是第一批“在网络中成长”的一代。
而在这种对“连接、信息、自我表达”的跃进中,我们却失去了某些最本能的东西——那种安静、滋养的“被陪伴感”、那种“被看见”而不是“被点赞”的存在。
我们常常从大脑和生物化学角度谈心理健康,但孤独攻击的,是人的灵魂。
它让人怀疑自己是否重要、是否有人注意到自己的消失、是否值得被爱。
这种伤痛不会只停留在内心,它最终会表现在身体上。
表现为:炎症、心脏病、糖尿病,甚至早逝。
有研究显示,长期孤独对健康的危害,等同于每天抽15根烟。
可我们却没有听到社会的警钟。
我们总是自豪于澳洲的“伙伴文化(mateship)”。
但伙伴关系不只是下班后的一杯啤酒。
它是在群聊中那个一直沉默的人突然收到的一句关心;是当有人说“我不想活了”时,身边有人能坐下来听他说完;
它是一个社会用行动告诉成员:你很重要。
但现在,太多澳洲人听不到这句话。
他们是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学生,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倾诉对象;
是有无数聊天群却没有实质交谈的青少年;
是我们以前会打招呼的年长邻居,如今只能从窗户中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
他们就是我们。
而孤独最危险的,是它不仅带来痛苦,它还会改变人的行为。
它让人多疑、愤怒,把人推向极端社群,在那里,归属感是以“仇恨与排外”为代价换来的。
所以,孤独不仅是健康危机,更是社会危机。
它侵蚀信任,耗尽同理心。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从小事做起。
对陌生人说声“你好”。
邀请一个朋友散个步。
发一条信息给那个最近沉默的朋友。
我们需要学校,不只是教授数学和科学,还要教会学生如何建立联系。
我们需要职场,在那里“闲聊”不是浪费时间,而是一根救命绳索。
我们必须停止假装“网络带宽”能自动带来人际连接。
我们要听听像Amaleed这样的人的故事——不是因为她特别,而是因为她代表了许多人。
因为每一个沉默的通勤者、每一场热闹却孤独的派对、每一条未读的信息,背后都可能是一个正在经历无法命名风暴的人。
世界卫生组织已经按下了警报按钮。
现在,轮到我们倾听。
我们无法靠标签#Hashtag来解决这一切,但我们可以从彼此之间,开始修复。
澳大利亚并不是全球最孤独的国家,但我们比自己愿意承认的,更孤独。
而此刻我们最需要对彼此说的话,或许也最简单:
我看见你了。我在这里。